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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中人:波西亚之悲

日期:2023-10-13 12:43浏览数:

《威尼斯商人》作为莎士比亚的一部讽刺性喜剧,几百年来深受读者喜爱,经久不衰。人们喜欢波西亚法庭辩论时的勇敢机智,喜欢安恩尼欧不用割肉还贷的完美结局,喜欢“吝啬鬼”夏洛克最终受到惩罚。但许多学者却都认为这部戏剧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悲剧或戏剧,如马红玲认为这部戏剧强烈的悲喜对照构成了鲜明的反差,轻松、愉快、滑稽只是表面的形式。

而在我看来,以安恩尼欧为首的主角团皆大欢喜的结局背后暗藏对正义和爱情的思考,波西亚对夏洛克的审判是否正义?波西亚和巴珊巴欧的爱情是否值得人们赞颂?充满违和的“皆大欢喜”却又使得戏剧中充满了悲剧元素。

其中的女主人公波西亚曾被认为是莎士比亚戏剧中最能反映文艺复兴时代女性解放的代表人物,但从女性主义视角来看,波西亚并不真正具有女性的自主意识,而从法律公正角度来看,她的行为更是充满了诡辩和不正义。

一、故事情节

这部戏剧中有两条主要的故事线:一条是安恩尼欧与夏洛克之间的“割肉抵货”借贷;第二条是巴珊巴欧与波西亚之间的爱情线。[1]作品中安恩尼欧为了帮助好朋友巴珊巴欧追求喜欢的姑娘波西亚,不惜忍受宗教差异和种族歧视向夏洛克借贷,二人签署了协议三个月内归还本金,不得收取利息,但如果逾期还钱,夏洛克可以从安恩尼欧身上割取一磅肉还债,后来安恩尼欧未能按时还款,夏洛克坚持割肉还债来报仇,最终闹上了法庭。最终波西亚通过诡辩和计谋为他赢得了官司,还剥夺了夏洛克的宗教信仰,在安恩尼欧的“宽恕”之下,将他的财产一半给了安恩尼欧,一半充公处理。

二、人物的复杂性

波西亚具有许多完美女性的美好品德,但仔细观察后,却又不难发现她身上的局限性,表现出复杂的人物形象。

(一)理想的资产阶级新女性

波西亚无疑是美丽的,戏剧中借巴珊巴欧之口和众人的追求一再赞颂她的美丽。巴珊巴欧这样对安恩尼欧形容波西亚:“在贝尔蒙有一位拥有巨产的姑娘,很美貌,更美的是出奇的贤慧。”众人迷恋她,将选择宝箱的行为赢取她的行为称为命运的抉择。

她富有而善良。继承了父亲死后的巨额财产的她,是贝尔蒙特庄园的女主人。同时她善待自己的仆人,赞许杰西卡勇敢追求爱情的行为;即使不喜欢众多的追求者,她也给予他们一次平等的决定命运的机会。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的独立和对爱情的勇敢追求。她的机智、勇敢、才华和胆识在“法庭斗争”中体现地淋漓尽致。在公爵绅士们对如何拯救安恩尼欧都感到一筹莫展和无可奈何时,她能够用自己的计谋与智慧击败老谋深算的夏洛克,她俨然成了一个为爱冲锋的勇士,为了追求爱情和道义走出闺房。她的身上突出展现了莎士比亚所努力塑造的理想的资产阶级新女性形象。

然而从女性主义的视角以及法律的公义来看,波西亚绝非真正具有女性自我意识,同时她的行为也是不正义的。

(二)矮化和失衡的女性形象

莎士比亚笔下的女性无论怎样大胆、勇敢和叛逆,她们最终都未能走出父权、夫权的圈子,摆脱男性的控制。连如此勇敢、智慧的波西亚也没能例外。[8]

首先波西亚虽然是贝尔蒙特庄园的女主人,却无法决定自己的婚姻。她的富有、智慧、美貌似乎都成为了她女性身价的体现,她不是一个独立的女性,仿佛成了一件可以评估价值的商品、货物。她虽然会埋怨父亲,感慨自己的命运:“我不能选中我所情愿的,也不能拒绝我所不愿的;一个活的女儿便这样受一个死的父亲的遗嘱的约束。我既不能选亦不能拒”[5],每次使用一些小计谋来击退络绎不绝的追求者,但她仍始终选择遵循父亲的遗愿,将招亲视为一种命运的指挥。

其次她勇敢地追求她认定的爱情,但这种爱情观细看之下无疑是盲目的,巴珊巴欧和波西亚的爱情也并不值得人们赞颂。

首先这份所谓的“真爱”并不真诚。从爱情的出发点来说,巴珊巴欧向波西亚求婚的深层动机在戏剧开场的时候便暴露无遗,他向安恩尼欧坦言自己“现在唯一忧虑的事,便是设法偿还在青年因浪费而欠下的几笔大债”。他在介绍波西亚时赞扬她的美貌,但先提及的却是她“拥有巨产”,说明在他的心中波西亚不像是他的意中人,更像是传说中的“金羊毛”。赢得波西亚成为他还清债务的途径,为此他不惜要好朋友安恩尼欧承担着“割一磅肉”的巨大风险,借钱来假冒有钱人。同时又对波西亚隐瞒下了所有,直到他追求到波西亚,且不得不寻求她的帮助来拯救安恩尼欧时,他才坦白地说:“我说我是一无所有,其实该说比一无所有还要坏。”。

而波西亚对这份爱情也不全然纯粹。当时的她深陷父亲的遗命中进退维谷,内心迫切地寻求救赎。这时巴珊巴欧像是一名属于她的骑士一般——“看他的样子,和当初赫鸠里斯把哭喊的脱爱国王所献给海怪的处女夺回来的时候是一般镇静,但是还有更多的热情:我现在就是那牺牲品”。英俊勇敢的骑士踏破黑暗,驱散她内心的不安与忐忑,这使得她对巴珊巴欧的爱像是烈火燎原。但这无疑是盲目的,且不说她对巴珊巴欧的了解有限,浮于表面,仅凭曾经的印象和表面的风度富有便断定他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她本身的择偶观也是有问题的。

对待前面几位追求者——“不勒斯亲王,皇权的伯爵,法国亲贵勒邦先生,英国的青年男爵孚康伯利芝,苏格兰贵族,青年的日耳曼人”的评价,如“早晨清醒的时候,很卑鄙;午后醉了的时候最卑鄙:他在最好的时候比一个人还稍差一点;最坏的时候比一个畜牲只略胜一筹”,无疑称得上有些许刻薄。对待摩洛哥亲王,她说“他若是有圣徒般的品行和魔鬼一般的脸,我愿他做我的听忏的神父,不愿他做我的丈夫”,由此可见,她中意的丈夫首先得有一幅好看的皮囊。

如果说单身时期的波西亚是庄园里的女王,那么婚姻中的波西亚就是甘愿将主动权上交给丈夫的“附属品”。一旦她将巴珊巴欧当成自己的丈夫后,她自觉地将自己放于更加卑微的地位——“你的眼睛真可恶,竟迷惑了我,把我分成了两半:一半是你的了,还有一半也是你的,不,我的意思是说我自己的;不过如其是我的,那么也就是你的了,所以整个都是你的了。”

如果说单身的波西亚还是她自己,那么成为巴珊巴欧妻子的波西亚后就已经不再是波西亚了。为了搏得丈夫的欢心,她称自己是个“没读过书的女子,没受过教育,没有过经验”[5],同时一再强调自己的温顺,服从,认为自己没有实际价值——“为了你,我愿我是再好六十倍;再加一千倍的美,一万倍的富;在德行,美貌,财产,交游,各方面都充足到不可胜计,为的是好在你的心目中占一个高的地位;但是我的价值的总和实在是等于零。”这一刻独立的波西亚似乎慢慢在消失,正如她说的:“方才我还是这所大厦的主人,仆从的东家,我自身的主宰;现在,就是现在,这所房,这些仆从,还有我自己,全是你的了。”她将巴珊巴欧视为她的“主人”、“长官”,甚至是“君主”,而不是应该与她平等相待的丈夫,这无疑与她开场的自信独立形象形成鲜明的反差。

如果说刚出场时的波西亚是一个完整的主体,是自己的主人,那么到这里,她主动将自己的主导权给了巴珊巴欧,从而沦为了一个他者。这甚至会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怀疑:她所有的独立勇敢,美貌自由的美好品质不过是一种假象,一切不过是为了凸显出巴珊巴欧的幸运罢了。而在巴珊巴欧违背了他们之间的约定——“这戒指若从这手指分离,我的性命也就丧了”,背叛了他们之间的“爱”,将戒指给了波西亚假扮的法官时,聪慧的她又怎么会察觉不出巴珊巴欧的虚情假意,但是她的惩罚和威胁不过是一句“你的假心假意也正是同样的没有一点真实。天啊,除非我看见戒指,我永远不上你的床。”[5]更何况,她亲耳听到法庭上,巴珊巴欧对安恩尼欧的真情告白:“我的命,我的妻,再加上全世界,我觉得不及你的性命之可贵:我愿损失一切:牺牲一切给恶魔,来救你。”[5]这一刻,她已经深深地知晓:在她丈夫心中,她远不及他的知己、他的好友重要。这一刻,她俨然成为了婚姻的不幸者——不全然真心的丈夫和需努力维护的婚姻,自由独立的波西亚已经全然不在了,她成了巴珊巴欧的依附者,附属品。

什么是真正的女性意识?女性意识一定是女性的自我要求、自我认识、自我开发。所以从这一角度来说,波西亚还远远没能完全觉醒。她的富有并不是她自己的,在还是单身时,她无忧无虑的生活无疑全部都是父亲给予的,父亲是至高无上的守护神,因此在父亲死后,波西亚全然没有生出过要违背父亲遗愿的想法。遇到她认定的真爱后,她也是在巴珊巴欧幸运地抽中了那个能够拥有她的“铅箱”才欣然与他在一起的。而成为巴珊巴欧的妻子后,无论是将自己的所有权主动转让给巴珊巴欧,还是亲自动身拯救安恩尼欧来捍卫自己的爱情,无疑都是心甘情愿走进了“夫权”的圈套。反观波西亚的人生解放过程,即使莎士比亚极力赞美她的勇敢聪慧,但是又不得不囿于历史的局限,带有过往深重的男性社会历史带来的偏见,这实际都造成了波西亚女性身份的矮化和失衡。

(三)不公正与非正义的无情形象

如果说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来看,波西亚屈服于“父权”与“夫权”的控制的话。从法律公正的角度,波西亚的聪慧无疑是通过诡辩和抵赖来赢得这场官司的,这种行为是不值得提倡,甚至是需要得到批判的。

首先必须要提及这部戏剧的大背景:基督教徒与犹太教徒之间的信仰冲突。人人称赞的慷慨商人安恩尼欧是一个基督教徒,夏洛克则是一个著名的“吝啬鬼”犹太人形象。从夏洛克的描述中,可以看出安恩尼欧的慈悲和慷慨善良只对基督徒来说的,这一份慈悲并不包括对他夏洛克。——“他曾羞辱我,害得我损失了几十万,笑我的损失,讥讽我的盈利,嘲弄我的民族,妨碍我的买卖,离间我的友好,挑拨我的仇人;为了什么原故呢?为了我是一个犹太人。”如果单从他对夏洛克的行为来看——骂夏洛克是“宗教的叛徒,凶残的疯狗,在他的犹太袍上唾痰”,这些很难让人将他与巴珊巴欧口中赞扬的人联想在一起:“最和善的一个人,心肠最好,最有礼貌,讲到古罗马的轩昂的气度,全意大利任何人都比不过他。”由此可窥见,基督教和犹太教的宗教矛盾之深。

被剥夺了从事正当职业权利的犹太人,或许称得上是被迫无奈地从事放高利贷这一行业,但无疑这种借钱还需要利息的方式又被基督徒们深恶痛绝和不耻,这又进一步加深了他们之间的矛盾。

首先我们来看波西亚对这份至关重要的“契约”的解读。

文艺复兴时期,罗马法被认为是欧洲法学的起源,而在罗马法上,要求欠债无法偿还者可以作为奴隶出售甚至被杀死。此外,当事人间订立的契约具有法律效力,非经当事人双方同意不得随意变更和解除。虽然罗马法的规定带着野蛮,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人们对于契约精神的重视。从公爵绅士们对夏洛克坚持执行契约上的惩罚的行为深恶痛绝但却无可奈何,夏洛克狡猾奸诈但却在签订契约后放心借给安恩尼欧钱财,我们都可以看出契约精神在当时威尼斯人心中的重要地位和其具有的法律效力。

也许夏洛克是抱着想要报复的心理答应地这场借贷,拟定地这份契约,但是我们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这场报复是合情合理,是一个被压迫和羞辱忍耐到极点的犹太人对基督徒的反击——“如其一个犹太人欺负了一个基督徒,他将怎样忍受?报仇。如其一个基督徒欺负一个犹太人,按照基督徒的榜样他将怎样忍受?哼,也是报仇”,更是合法的。安恩尼欧自信地认为自己绝对有能力还上这笔贷款,在明知契约有风险的情况下也还是自愿签订了这份契约——“条款上注明:如到某一天,到某一处,你不把若干若干的款还上,那么便要没收你身上的不多不少的一磅肉,由我高兴在地方割就在什么地方。”“割肉”的潜在条件就是“流血”,又有谁割肉不流血呢?因此可以说安恩尼欧在与夏洛克签订这份契约时就已经默许了“割肉就要流血”的潜在条件。那么从这一点上出发,波西亚在法庭上“割肉不许流血”的说法就是全凭字面意思来扭曲和解读契约的一场假言式诡辩,即基于不真实的前提之下进行的一套看似合理的逻辑推理并得出断章取义的逻辑推理结果。而正如她说的那样,“威尼斯没人有权推翻一条定律:这事记载起来就要成为先例,以后援引起来将有无数错误。这是万不可行的。”但是她的这份诡辩也会被记录下来援引,被后世的法律审判所参考,这无疑严重损害了法律的公平正义和客观性,也违背了长久以来延续的契约精神。面对这样一个凭借诡辩而取得绝对胜利的审判,它长远的消极影响也许是无可估量的。

其次,从波西亚的法庭身份上来看,她也是不正义的。如果说她穿上男装,乔装成法学博士后进行这场审判可以看出在大时代背景下,她女性身份的矮化和无奈。那么这场营救无论从目的还是身份上都有违法律的公正性的。首先回避制度的设立便是为了保证案件获得公正的审判,波西亚身为巴珊巴欧的妻子出庭审理,根本无法保证审判的公正性。更何况从一开始她就是带着解救安恩尼欧的目的在法庭上进行审判的,这场审判本身就是不公正的审判——“我想这一位安恩尼欧既是我的丈夫的好友,一定也像我的丈夫。……我把一个类似我的心肝的人从残暴中解救出来,我所付代价还嫌太小哩在”!而人们都希望能够解救出安恩尼欧而痛恨夏洛克时,也忽视他们本身契约的合法正义性,对于身为犹太人又没有辩护律师的夏洛克来说,这场审判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他从一开始就处于情感上的弱势地位。

此外,波西亚凭借表兄贝拉利欧博士的信件推荐从而假扮青年学者光明正大地站上法庭进行所谓的“公正”审判,然而事实上,正如波西亚之前陈述的那样:她“是个没读过书的女子,没受过教育,没有过经验”,那么没有法律资格的她通过欺瞒与谎言冒充法官的那一刻她无疑也是犯法的,更没有资格去审判合法的夏洛克。更不用说,她一步步用言语诱导夏洛克步入她精细布置的陷阱,看似在维护威尼斯的法律,实际上却是对法律的一种藐视和破坏。

同时,身为基督教徒的波西亚从开始就带了宗教的有色眼镜,“哪一个是商人,哪一个是犹太人?”[5]这一句话,暗藏了她已经将自己和同为基督教徒的安恩尼欧归为同一阵营的心理,对于信奉犹太教的夏洛克带有歧视的眼光,最终安恩尼欧非但没有按照契约割肉反而毫发无损;而作为原告的夏洛克却被法庭的判决弄得倾家荡产,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宗教信仰,改信自己讨厌的基督教。这无疑是违背波西亚自己一再强调的“慈悲”的——“慈悲不是勉强的,它像是甘霖自天而降……慈悲在王权之上,它占住国王的心头,它是上帝的象征”,显得无情且不公正。在她的引诱中,夏洛克话语显示了他的一步步退让和求饶,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他卷入到了一场阴谋中。从“那么我还是接受这个提议吧:给三倍的钱”到“给我本钱,放我走吧。”到痛苦质疑“我连本钱都得不到了么”到最后的一无所有,一次次的退让显然没能让波西亚软下心肠,这一刻她无疑与她所说的慈悲相悖。也许她自认是正义和慈悲的,毕竟她所谓的道义与慈悲中,并不包括夏洛克这样的犹太人。

因此从波西亚整个审判行为和审判结果来看,这场营救是一场看似慈悲实则无情的阴谋。她的聪慧和机智不应该使用在法庭审判上,或者说这场行动不应该从营救安恩尼欧变为报复夏洛克。如果说这份契约不够人性化,那么她利用计谋救出安恩尼欧,让夏洛克带着本钱和利息离开,那么她的目的还能说带来些许道义和慈悲,她的出现也是在弥补当时资本契约人性化执法的缺憾,但最后占据合法地位的夏洛克不但得不到本应该有的本金,反而落得个倾家荡产,改变信仰的悲惨结尾,就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对他的一种报复和对安恩尼欧的绝对偏袒了。这一刻,波西亚的形象是无情的,她非法地主持着这场审判,最后做出违背慈悲的结果。也许在波西亚看来这是为捍卫爱情而战,但这场审判不仅不占据公平正义,而且严重破坏了威尼斯法律的威信——“威尼斯的法律”失去了“权威”。

三、结语

看似“大快人心”的结局,在今天的人们看来却带着深厚的悲剧色彩。在《威尼斯商人》中,波西亚这一形象尚不够先进和正义,她的身后似乎拖着历史沉重的残存,带着历史的局限性。虽然她不乏有莎士比亚人文主义理想的光辉:聪慧机智,勇敢自信。但是却离真正具有女性意识,真正摆脱“父权”和“夫权”的影响,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她不自觉地接受着文艺复兴时期的父权制社会加诸在她身上的枷锁,从未找到真正意义上的平等和独立。

对于这场审判和他们之间爱情,在戏剧中似乎也早有暗示——巴珊巴欧独自品箱时,这样说道:“外表和内容也许是最不一致的:世人常常是受装饰的蒙骗,在法律上,有什么腐败龌龊的案情,经过一番花言巧语的配制,还不能把罪恶遮掩起来?”她对于夏洛克的过于严苛的非法审判,让她的形象显得无情和有违慈悲。而巴珊巴欧和波西亚的爱情在细看后显然也不值得我们进行赞美和歌颂,无论在何时,真诚与平等都应该是爱情最重要的核心部分。

但即便这样,谁又能够忍心去责怪她呢?当时的社会环境,注定女性的反抗是无力苍白的。意识觉醒的勇敢女性要么选择与爱人私奔,如杰西卡;要么选择女扮男装,如波西亚;但无论她们的行为多么大胆但都无法完全摆脱被控制的命运,她们的叛逆逃亡不过是从一个圈套逃离,落入另外一个圈套罢了。

我们从戏剧中多处都可以看出男性对女性的不尊敬,特别是最后几幕戏剧中,如朗西洛特自认为幽默实则荒唐地说着:“黑人的肚子大了,是大大的不得了;但是如果她不是一个诚实的女人,她可真是大出我的意料。”令人产生不适的话语,在洛兰邹的耳中却成了“俏皮话”。而巴珊巴欧和格拉西安诺在高喊深爱自己的妻子的时候,却能说出“我宁愿她是升天了,好祷求天神改变这恶狗似的犹太人的心肠”。这样的誓言确实凸显了他们想拯救安恩尼欧的急切心理和对夏洛克的深恶痛绝,但更深层次地,却也展现了他们蔑视妻子作为一个人的价值,默认了身为丈夫的他们把控着她们的生命权的男权心理,这不得不引起我们对戏剧中的爱情价值以及当时男权社会环境的反思。

如同《玩偶之家》中娜拉出逃后便戛然而止,鲁迅先生说的娜拉的结局“不是堕落,就是回来”。女性成为婚姻中的玩偶,光通过出逃是没有用的,掌握独立的经济权利才是根本,但这需要社会给予女性相对平等的社会地位才可能实现。

波西亚如果想要真正像真正的女性主义者一样,将自己放于与丈夫平等的地位,真正将自己当成自己的主人,根本上还是需要社会环境得到转变。但总的来说,波西亚身上所闪耀的人文主义光辉,展现的女性的多样价值还是一定程度上有力地推动了当时的女性思想和个体自由精神的解放,在时代语境下具有极强的突破性和极大的进步性。


编辑 汪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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