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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魂

日期:2023-10-13 12:38浏览数:

他是象棋上的一颗子,一个老兵。

他曾浴血拼杀死了无数次,又在野火春风中重生。他曾跨过楚河汉界,长驱直入直取敌军首级。也曾肃然驻守,孤寂的站在边关抵挡千军万马。他大多数的经历是鲜血如注喷射而出,尸骸一扫便了了此生。但你听咚咚锵锵锣鼓声响,他便又粉墨登场。

棋局一开,生也好,死也罢,他忠于军令进或退。

无依无靠,无牵无挂。身为棋子,活着本就为了死,死了又会在烂泥堆里生出白骨。他本该只活一生,但又不止一生。春来秋往,周而复始。执棋人和山河日月一起更迭,开开合合,起起落落。

他沉默的在战场上看斗转星移,看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他听到有人在长安闹市卖瓜枣,有人于群山之巅筑高楼,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时候他试图像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一样,挥起手中的戈向前刺去,却只触碰到浮着黄沙的空气。有时候他又像棵树一样驻扎在原地,侧耳倾听,再没听到新的指令。

他的战争,好像停止了。

风还在动,乌鸦映着黄昏从西边飞来,它好似落了队,调子一声比一声延长凄厉。他站着,感觉到喉咙有点痒,好像有小虫子要从里面钻出来。他张开嘴巴,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棋盘上的棋子有很多。有的棋子从未发出过声响,有的睡着后再没醒来。他们任由草木在身上蔓延生长。从干枯黄瘦的细草,到一丛丛灌木,再到高耸的树。他也从来不去管这些野草野木,只是来回地走。

后来,他捡到了一匹马。于是,他的日常就变成了牵着马在这片土地上走来走去。

偶尔,他会黄沙垂杨下喂马。他的马很瘦, 总是沉默的嚼着杨柳叶。他也很瘦,像冶炼了千百次的青铜壳子紧紧地套在一根干枯的枝垂杨枝子上。皮子半青不青,里子却是韧的。他有时也跟着马一起嚼杨柳叶,任由微微苦意在口腔内蔓延开。一人一马的影子拖得很长,风声很安静,只有偶尔扬起沙砾的摩擦声。

他发现,把杨柳叶放在两片嘴唇上吹气,便会响起悠扬苍凉的曲调。他无师自通,在这片辽阔又窄小的天地里学会了“乐”。此后,他除了来回地走和喂马,又多了一件能干的事。

这是他的局,他的天地。茫茫天地间,仅此一大丈夫。


编辑 汪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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