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傍晚与友人饭后闲谈,步话楼前,恍然间招手一束圆月清晖,抬头望去是明月,遥遥垂悬在湛蓝一片。兴奋之余给友人指向明月,她却笑话我说“会被吃掉耳朵”,在我的不解眼神与她的笑声中我再望明月,已是半自掩面难见真容。
晚上我做了梦,在明月夜里,春风吹散一地蒲公英,团团绒绒的,极像月亮。而这被吹散的“月亮”们,刷刷地向琼宇飞去,奔向它们梦寐的真正的明月。
料想我见明月应如是,是怀着如东坡一般的满腔豪情挥毫泼墨,写下无数卷千古名句。料想是我与若虚乘舟泛江,潋潋随波望月明。或是醉与太白眺敬亭,山下月照白头僧。再同梦窗作词月下,淡酒洗微尘。我见明月如见古人,如见盛唐嘉宋,月光洒下的辉光招着我陷入温柔乡,走马观长安,功成名就折桃枝,春娇白雪戏婵娟。
我见明月应如是,与友人同赏一场异地黄昏,看漫天烟霞由淡黄到朱红再成绛紫,直至明月替代彩霞,夜空笼罩烧云。在我按灭屏幕时,白鸽贴合脸颊飞过,畅然做着夏日以来便不曾间断的邮递员。现世如山横亘在我眼前,与友人的一场聊天权作阴霾下的一隅光亮,普通却不可或缺地熔铸在我单调的生活中。我见明月在沟渠,在覆满藻类的池塘,我的目光跌宕在漾漾水光里,随后一头栽倒在明月的广袤里,被尘雾与晚风托举。我祈愿,我能奋力地去生活,去劳动,再从腹腔中爬出黎明。
我见明月如血肉,如亲朋,如慈母眼中一汪泉,严父手中一片暖,小妹张开双臂几分急切。当和亲人对视时,被亲人眼角的细纹蛊惑,被他们斑白的鬓角蛊惑,我清明地、清明地发昏了。明月酿酒,浇了几相别离的现世之愁。我织下片片云彩,拔下绒羽写下明月,妄图以云彩作封寄予异乡的灵魂。我见明月应如是,无非一腔愁情,葬下桃花千斤。
我见明月该何是?
后来恍然度日,许久许久没有抬头望月了。前些日子抬头看时,月还是一样的莹润丰泽,我却不再是曾经写明月的高三少年时。傍晚的风很寂寞,在早春时节便吹来了离别的滋味,拂走了温暖,吹散了我与老友。如此明月,不论我之如何,都会流长亘古地高悬于此,从古照今,更会闪耀着莹泽之光到比我更远的将来——看惯离别,偶颂团圆。
我是酸儒持墨笔,胸襟草莽也三写风月。一笔写明月照柴扉,薄身孤影歇春色。二笔写百尺枝头奔明月,典藏芳色点春宵。末笔写啄吻春风握水月,流水桃花一场情。最后收笔毕卷,消磨点点墨色,将凡此种种悉数搁于枕边。
如此即我见之皎月。
一审 曾亚妮
二审 汪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