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文评

雪天，风很紧。

老吴的腿又开始酸痛起来，他对着烧得火红的热炕用手揉了揉腿，随即又坐回窗前，拿起笔批改起孩子们作业本上写得歪歪扭扭的加减乘除。

一整个下午，他都静坐在窗前批改着作业，干瘦的身体支撑着一个大脑袋，脑袋上罩着一顶军绿色的旧檐帽，帽子边沿时不时地露出几绺头发。

这是老吴来山里支教的第一十九个年头，却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一场雪。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他放下笔，推开窗子，微光在桌前旋出一个不断扩张的角度，雪花便随着窗边余下的空白飘了进来。窗外山林被松软的晶莹的白色覆盖，天边的云层好像变成了几艘小船，飘荡在山岚雾气之上，他的思绪也随之散开。

直到雪花飘到被冻红的鼻尖，冬季刺骨的冷意席卷而来，他皱皱眉头：“唉！希望明天雪能下小一点，不然孩子们该怎么上学啊……”

深夜，山中的风声雪声好像愈发大了起来，落雪把云和天都带入了山中融入了这所小小的学校里头。老吴从床边起身，透过窗户缝隙凝视着外边的雪景，半透明的雪花一片片飘进屋内，一下子就融化了。而堆积在不远处山上的雪花，却越来越厚。他感觉腿好像更酸了，仿佛骨骼透过皮肉幽幽地渗出寒气和痛感。

顾不得自己腿脚的酸痛，他带上铲子踏出门去。寒风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灌满了他的棉服，雪却好似漫不经心的鹅毛飘下来落在老吴的肩头，在他的衣襟上泛起极浅极浅的波纹。他叹了口气，埋头便铲起雪来。

夜晚雪中的山林是一幅巨大的写意，似隐似现。他迈开双腿，拿起铲子用力托起路中的雪往两边堆积。每多往前走一步，地上就多了一块空旷的土地。

“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他这样想着，手上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汗水融合着雪在他的背上划过几道潮湿的痕迹。此时的他连同脚下的山并排站在距离天亮仅剩几个小时的光阴里，带着被风雪擦亮的坚定眼神，是那样的引人入胜。黎明将至，好几日昼夜不寐的雪也终于在此刻休憩下来。

天光大亮，将老吴唤醒的，是窗外溜进脖颈间的一丝冷风，风夹杂着腹腔里传来的凉气使他不由得咳嗽了两声。他踱步走向窗台，外边的天依旧寒冷，只是所有凋零的阳光在那一刻忽而全部回到了他的身上，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孩子们都迫不及待地从那条已被清扫干净的小道涌入学校，他们身上带着冬日流淌过的欢快气息，好似一片片绵延不绝的云层，好奇地环顾着被雪包围的山，接续着向前跑去。而同黑夜一般锋利的雪早已停歇，所有孩子都在期待着同春天的谋面，老吴也是。

“啊！今天又要开始新的课程了！”

想到这，老吴不由得欣慰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向教学楼方向走去。

窗外，山托着云，云托着天，不见风，也不见飘雪。

一审：李紫涵

二审：朱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