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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23-04-11 13:08浏览数:

背着比来时更重一些的包袱,思妍提着脚踏上归程的路。天刚下过雨,这一路湿漉漉的,泥泞飞扬,连云也因为潮湿而沉甸甸地从空中压下来,整个天气都是灰暗暗的。她是悄悄地走的,不舍得流着泪告别,因为爱的原因。离车站还有约一个小时的脚程,思妍艰难地踩着泥泞走,颇有素履以往奔向另一个梦想的意境。

(一)征途

“咔嚓!”镜头开闭的一瞬间,思妍的相机框住镜头前光影婆娑的画面。说是光影婆娑,是因为记录下的是那里的人们波光粼粼的斑驳人生的一个角落,连当事人也许久不经过,早已积累起许许多多的尘埃,光也忘记造访,只有相机闪烁的那一刻才被打扫一遍。

这个瞬间是她给当地人拍照记录的时候。第一次为他们拍照时是漫不经心,最后一次拍照却感慨万千。在这两次“咔嚓”的快门声之间,是思妍与他们一起度过的一个短暂的平凡岁月,但这段岁月却给思妍的人生留下意蕴深长的云烟。

这里有脱落的泥墙,满布青苔的碎石,满院撒野的鸡鸭犬兽,一下雨就斑点四溅的小路,也有阳光下庄稼人大笑出雪白的门牙,汗水与麦穗在夏日滚烫的风中一起飞舞,母亲端着小矮凳和娃娃坐在门口借着天光剥豆子、缝领子,这里有忧愁,也有欢乐,忧和乐都是澄澈的模样,干干净净的像是纯粹的一缕田间的风,温柔地只吹过田间,只吻过这个小乡镇。

思妍感到无比幸运地选择踏上这条征途。

(二)希望

月亮圆的透明罐子里垒砌了焦糖色暗赭红的梅子。一个整圆的梅子切开成两半,糖和风在时间的吹拂下将它们变成沉甸甸的一颗颗精致的宝石。梅子的切面可以看到淡黄色的核,像是一只眼,一叶舟,装载了流淌着的晶莹的蜂蜜色。

这一盒精致的梅子蜜饯,是金海用他第一个月工资买的第一件礼物。他将盒子轻轻推到罗雪面前,暗红色的桌布也小心翼翼地拱起一两道波纹状的褶皱。“雪,你说你最近特别想吃这个的嘛。喏,给你买回来了,快尝尝看。”罗雪开心地笑了,她将一颗宝石一般翻着琉璃光泽的梅子放进嘴里,糖霜一点点化开来,梅子的酸甜将快乐和幸福装进她的嘴里。

金海将她吐出来的梅子核握紧在手心,湿润的温热,好像那颗梅子重活了一次,又有了跳动的生命,一颗小小的热血的心脏和罗雪肚子里快要诞生的新的小生命一起跳动着,在这间狭小破旧的房屋里孕育着新的希望的生命力。

这是思妍记录的第一个故事,他们是这个乡镇年轻一代的代表,也象征着新生命在古老尘埃里的跳动。

他们的屋子是罗雪单位分配的职工宿舍,一间只能摆下一张床、一个电视机和一个衣帽架的屋子。罗雪是当地乡政府的基层职工,她也是这个政府最早入职的大学生。金海是这个乡镇新来的小学教师,去政府办事时和罗雪相识。金海是作为优秀师范生被推荐到这里的小学工作的,这里也是金海的家乡。一表人才的金海每日骑着单车在学校和罗雪的工作单位间风尘仆仆地奔波,有时是一袋子水果,有时又是一篮子核桃,还有时不时写在洁白信封里的书信,金海写得一手好字,又有语文教师的文笔,一个个字落到纸上,到最后都雕刻成细腻温暖的艺术品,让罗雪忍不住拿出来一遍遍欣赏,内容体悟透了,又将字迹欣赏一遍遍,然后一天天过去了,他们也幸福地结婚了,也正幸福地孕育着他们寄托着希望的新生命。
   金海和罗雪为了他们的孩子,正努力计划着考取县里的编制,争取离开乡镇。为此罗雪怀着孕,还起早贪黑勤奋地准备着公务员考试。金海也打听到县上招聘教师的信息,隔三差五就会辛苦地前往县城面试。夫妻俩紧张又激动幸福地为他们的孩子、他们充满希望的未来奔波着。

乡村虽然是他们长大的地方,但是乡村的教育和经济发展却远远落后于他们向往的城市。思妍看到,夫妻俩描绘未来的时候眼里都有一束光,像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烛,将狭小黑暗的屋子填满。


(三)烟火气

这个坐落于重庆西北角的小乡镇,以乡政府门前的坝子为中心,东、西、东北、西北一共延伸出去四条街,每一条街都遍布了大大小小的居民楼,底层楼是商铺的门面,楼上则是人们居住的地方。灰墙白瓦,整个小镇是朴素平和的气氛。虽然东西方向的人们居住得似乎很分散,但是每逢晴天,乡政府门前的坝子必定歌舞欢腾,四面八方的人们都赶来这里聚会,人声比歌声更加沸腾。

在这个坝子的周边,围着一圈香气四溢的食店,像是一盏盏随着天光而明灭的灯,早晨亮起的是雪白的包子馒头花卷冒出的腾腾热气,以及滚烫在红色辣椒油或者清亮汤汁里的细白小面,中午和阳光一起升到天空中央的,是从锅里烹饪出的麻辣香气,层层四溢,吸引人们前来享受一桌桌佳肴丰盛。

建城是这些食店中最火爆的那家的老板,他家店的顾客人头和太阳一样热烈攒动。日头升得高,他家后厨里堆起的要收拾的碗盘子也高。他家店主打家常川菜,当然早晨也卖些杂酱或者牛肉之类的小面,抄手馄饨也是可供的。

思妍是因为肚子饿走进店里,和老板忽然间打了个照面,才发现这老板竟然是那村里好生熟悉的面孔,是她刚巧在村里过节时候看到的厨师,当时是一片大宴席,可是桌桌菜都不敷衍,思妍当时在给桌席当帮手,出菜时瞥见厨师脸孔。

这一圈的食店,建城这家店也是开得最久的。他和思妍交流说道,他是子承父业,高中一毕业就继承家业,这家店断断续续也开了有十六七年,他的满头青丝也被岁月淘洗出斑白。在这十六七年中,建城曾经想过闭店,重新开一家时兴的甜品店或者奶茶店,攒足钱去城里发展,但是当地的人们对这类时兴的东西接受太慢,顾客寥寥无几。不得已他收拾包袱去了城里,给城里几个热门餐厅打过零工,想学点技艺,然后将就开父亲传下来的店攒的钱在城里开个小店,店是开起来了,但是城里人脉少,顾客少,他做的菜技艺虽然是学到了,店里的装修和菜的摆盘却还是照着家乡的原样,城里人倒又欣赏不起来了。迫不得已,经历这几次现实的打击,他认了命,他一个厨师,也就会这点子做菜的功夫,没有去城里发展的命,那就留在乡村呗!他回到家乡,朋友告诉他乡镇上许许多多的人都在问为啥他店子没开了,说就他家店做的川菜最正宗,从小吃到大就是这个味道,好多从外地回乡的人,都在怀念,说好久不吃倒是想得很。是啊!建城想,乡村老是老,旧是旧,长大了的年轻人一代比一代留下来的少,那他做好这家食店,让家乡的人从小吃到大,让他们记住家乡的味道,那他们代替他无论走到多远,见过多少城市灯火的辉煌,都能记住在家乡这家小店的香气和灯光。 于是建城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了,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这家店就像这个乡镇上扎根着的一棵大树,和乡村一起成长,见证着大坝上永远在傍晚时分会敲响的声声色色,一代代人聚在一起,点燃这个乡村里不灭的烟火。

思妍看到,建城握在一起的双手,有油花烫过的痕迹,由于每日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皮肤也比同龄人显得粗糙。但是说起自己的店,说起家乡里那些可爱朴实的顾客,神态无比年轻有活力。他说,夏天的时候,有工人来他店里下馆子,汗水将纸币浸湿,给的钱都是湿漉漉的。有老顾客在用餐高峰时候来店里吃饭,没有座位,就端着自己点的套饭端个凳子到门口坐着吃,就好像在家一样。他已经将为这个乡镇做饭菜当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当成了一种流淌在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之中的根深蒂固的习惯。

回声

那种声音从辽远的旷谷传来,踏过深埋着泥土气的山崖碎石,摩擦雨后升腾着青草气味的森林空气,晒过午后灌满了叮咚溪水声的惫懒阳光,再从闪烁着钻石般晶莹光泽的一片花瓣上嗅走初夏最柔弱的芳香,缓缓迈步耳边。那种旷远的呼喊,隐藏了发出者最焦急的心绪和最担心的神态,是远古的秘语,神话的谜,憔悴的美。

思妍坐在回程的火车上,等待车子发动,突然间好像听到车子外传来一声拉长声调的“妍——”,露出头去看,却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这时候天已经亮起来,早晨的阳光是轻巧温柔地,斜着穿过还残留着露珠水汽的车窗,在思妍的眼中闪闪跳动。与这个乡镇里人们相处的每分每秒浮现眼前。

罗雪与金海向往未来的幸福的笑容,食店老板拉亮店内灯光时眼中的星星闪烁,还有来不及记录下的,寄宿的那户人家的奶奶和蔼的目光,每天她回家时接过她灰尘仆仆的包袱,奶奶说,她的孙女在城里读书,和她年纪一般大,但是许久未见了。寄宿人家的爷爷原本是村里办宴席的厨师,现在到镇上开了麻将馆,赔着本却依然起早贪黑地忙活,去麻将馆的人都是四通八达信息机灵的人,特别是来自城里的消息,爷爷每次回来,就会跟思妍拉扯一番他的新见闻。还有镇上正在施工的道路,虽然尘土飞扬,过路的人们都得绕道远行,但是镇上每一个人都满怀期待,因为它连通着这个乡镇更城市化的未来。

一只在清晨水汽中挣扎着飞翔的蝴蝶转转悠悠到思妍的眼前,碰到玻璃后又跌跌撞撞地折返。汽车慢慢发动,载着她缓缓归程。

一审 曾亚妮

二审 汪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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