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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开门户又翻书

日期:2023-04-17 23:55浏览数:

千年的古道沿伸至远方的一线天。土家的楼宇泡在闽越清樾的湿冷中,路头半山腰上是一间木屋,犹如身披嫩绿罗带,同心结未成,遁入胜境。

听客家人说,那是一家农家书屋。沿着古道向上走,嗅着林木的气息,“揽树开花花揽花,阿哥揽上妹揽下,牵起衫尾等郎揽,等郎一揽再回家……”和着越北方言的民歌,涉级而上,虽不甚懂,却依然能邀我至田家。

书屋不很大,泛黄的门上有点潮湿,却用毛笔工整地写着:碧屋居。头顶山尖迷蒙的云雾,脚下是一片片回环缭绕、轻碧窈窕。书屋虽不很雅致,却别有一派古朴,似一位道者只为渡那一位位旅人。我轻轻用手敲了敲门。无人应答,空洞细小的敲门声回荡在山水之中,越传越远。“河边杨柳嫩娇娇,拿起桨板等东潮……”伴随着听不懂的话,我不耐烦地拍着门。“嘿,来了!”正拍着,从山下冒出一个老人,头戴斗笠,身穿布褂,精神矍铄的面庞上风蚀刀刻,却仍可看出当年那张红润的少年脸,民歌正是他一路唱的。

“来看书?好好,快请进!”老人打开门,一股书卷气扑面而来。这里的书架皆是木制,似乎是手工打制而成,还保留着丛林中原始的花纹和特有的木香。这里的书,不仅仅有我平日里听闻的书,竟还有一些手抄本。一翻看,都是什么“闽北民歌汇集”、“闽语解注”……仔细一看,皆为钢笔一字一画地书写而成。我正欲询问老人,却看到他已坐在桌前,埋头正写着什么。

他正在写民歌。一行行的钢笔字,十分齐整,却有不少我认不得的“怪字”。他正一笔一画地给那些字注解。四下俱寂,唯他一人沉寂在民歌的世界里。一笔一画间,他俨然成为一位孤独的帝王。一阵南风吹过,吹散了那些纸稿。“我是干什么的?我看着这书屋,天天都能听到那质朴迷人的闽歌。可这儿的客家人却无法记录它们。所以我想,用笔撬开这道死门,让闽语传下去……”他说着,有时咬着笔,细细地思索:有时一边哼着,一边用手拍着大腿打节奏。远处,林涛阵阵,波翻浪涌。天地间,尽是风林火山的回响与他执着的即笔声。山水给予了人民独一无二的歌喉,方言便是客家人的血脉与根本,是天地间的一扇门,沟通着远古与未来,门外是你我,门内是桃园恋歌。老人执笔声,嗒嗒的,多像是执着而又孤寂的敲门声。即使无人应答。老人是不幸的,他于此无人处独凭一己之力,听那无人合一的空寂,唱那千年来的明月相照、清风长鸣:他又是极幸运的,静静等候那钓因鹤守,果遣猿收,用这山的管弦问候水的歌喉。

正愣着,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阿伯,俺们来看书嘞!”那带着方言的话语让老人一震。老人打开门,进来的是一群后生。“阿伯,您又写歌呢!俺们再给您唱一首!”说罢。书屋内便洋溢着来自千年前的话语,朴实而又惊艳,轻盈而又厚重,一声又一声声声不息。我明白,后生们、老人、客家人,都在敲门,敲开那扇厚重的门,方言的门。

南风又起,吹皱一池绿水,偷开门户又翻书,门外,是历史,是感动,是执着:门内,是我们永恒的家园。

一审:吴仪

二审:朱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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